close
「你不知道上次聖誕派對的前一天,我才做完化療吧?!」Sue用她慣有的大嗓門,帶著得意的表情說著。
她總是一派事不關己的八卦態度,講述著自己已經末期並轉移的病症。
 
認識她已經三年。
當初是因為帶孩子去sopping mall的playground時認識的。她看到我在看中文書,而知道我是中國人(這有很稀奇嗎?當然。許多人都猜我是日本或韓國人!)加上我們的孩子年齡相近,且都是男生,自然有了連結的話題。
 
我常嘲笑她是調查局派來查戶口的。
因為她總是喜歡「打破沙鍋問到底」地將你的「來龍去脈」問個清楚。她是沒惡意,但有些朋友不習慣她的個性。
認識他第一年的某天,她帶著她兒子來公園找我們玩時,無意間我才知道「她剛剛才結束化療回到家」,因為不想待在家,所以跑出來找我們玩。
 
我聽了很驚訝。
 
因為,他完全看不出「病容」,尤其她丹田發音的大嗓門,你怎麼都不會將他跟病人聯想在一塊。
她撥開領口讓我看他胸口上方的開口,還是用她的大嗓門說著:「化療,就是從這個洞將藥灌進去的」。
 
我看的心驚,她卻一副「不就這麼一回事」的態度。
 
她是直腸癌,且已經轉移進入淋巴了。化療,只是希望能控制病情。
之後的那年,我都有追問她的病情,不是八卦,只是覺得大家有緣認識,也許可以在她需要時幫她一把。
 
她總說我比較需要她幫忙。
也對。
跟Honey年齡相仿的Sue,在西雅圖待很久了,還有一個快大學畢業的女兒,這個兒子,是46歲時的「意外」產物。的確,在某些方面來說,過來人的她的確可以幫我「解惑」許多事情,而我在她眼中,跟小妹妹沒兩樣,自然幫不了她什麼忙。(主要也是她太能幹了)
 
之後,我關心她化療之後,是否還需要開刀「一勞永逸」?
他高興地說:「醫生說我不需要開刀,因為化療效果很好,我的癌細胞通通沒有了!」總是帶著手勢動作的Sue,用手掌比了個交叉動作說著。
 
我為她高興,因為我以為癌細胞已經跟她說拜拜。
然後,我完全忘記她是個「曾經」得過癌症的病人,因為她的樂觀及嗓門,只覺得她很…悍強而已。
 
直到2009年夏天時,只覺得她變忙,不是常常找不著她,就是鮮少出來碰面。直到感恩節後的那場聖誕派對,才又聽到她那熟悉的大嗓門。
 
原來09年的二月,她發現癌細胞轉移到肺部了。
她「又」忙著去作化療。不過這次的化療「歷時」比較久。中間經過掃瞄、檢驗、換藥、復診、檢查,癌細胞還是沒有被消滅掉。
 
我知道她昨天「又」去看報告,今天,迫不及待問她結果。
「再繼續作化療啊!」Sue說得好像要再去度假一樣的輕鬆。
 
我知道暑假期間的化療,「終於」讓她的頭髮全掉光(我不是消遣她,是因為她之前真的太看不出來是病人,尤其是正在作化療的病人),現在的她都是一頭黑亮亮長直假髮,加上花俏穿著的打扮出現,我還沒口德地說她是「老來俏」,怎知她背後的故事。
 
沒錯!
她從來不主動提她自己的病情。
即使被誤解嘲笑,她也一笑置之,嚴格來說,她還會錦上添花再自嘲一番。
 
要不是孩子們放寒假了,要不是我兒子一直想找他兒子來家裡玩,不然我也不會知道她的癌症在三年後「又」復發轉移。
 
我問她:「有什麼我可以幫忙的嗎?比如說你在化療期間,我可以去學校接你兒子,你在家多休息,或是週末假日我們可以帶你兒子出來玩,你在家休息,或是….」
我話還沒講完,她打斷我說:「不用啦!我之前也都這樣過來了,倒是如果將來他們(指我跟他兒子)一起參加足球跟游泳的話,得請你帶我兒子去,如果將來我死了的話。」
「我……」說不出第二個字的我,接著淚水就在眼眶中打轉,哽咽了。
Sue看到我這模樣,還跑去找紙,讓我擦乾眼淚,還說:「反正人生就這麼回事,我已經看開了!」
 
我難過她的堅強,苦了他自己;我難過她的樂觀,傷了她自己。
而我更難過,萍水相逢的我,無法取得她的信任,好讓她敞開心對我提要求….。
 
她面對癌症疾病的樂觀態度,卻讓我對生老病死有更多的,遺憾。
我拒絕面對訃文,甚至噩耗。
我要我所有的親朋好友,在2010新的一年,通通給我好好活著,一個都不准走!!!


附註。
2009年最後一個月的網誌,其實是怠惰的。
這篇文章發生的實際日期,是在2009年的倒數第二天及之前。
與刊登日期,八竿子打不在一塊。
arrow
arrow
    全站熱搜

    西雅圖mom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3) 人氣()